吃个桃

 

*5岁年龄差

*编剧蹦X演员荣

 

 

玻璃窗外泛青的光融化松枝上的积雪，天边橙黄色的溏心蛋冒出半个头，直到一整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过程好像新生，许多情绪的开端经常伴随着新生而到来。

 

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林在范掀开被子，习惯性地抄起床头柜上的笔记簿和圆珠笔握在手心。他打开空白的一页在上面写下「刺骨的风、雪地、现身、救……」，潜意识里的片断逐渐抽离他的身体，他能感受到那些仿佛刚刚还在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淡，需要记下更多，林在范再次闭上双眼。眼前房间里的摆设，那些现实的画面只会让他更清醒，他必须在一切梦境趋于虚无之前尽可能多的写一点，再写一点。

 

电话铃声响了，彻底打断了他的回溯，屏幕上是朴珍荣的自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人在他手机通讯录里更换上的。清晨六点，林在范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好饿，一会儿路过你家我们去吃个早餐吧。”朴珍荣嗡嗡的声音从免提里飘来。趴在床脚的Nora大概以为是他本人来了，在窝里伸了个懒腰，环视了一圈没找着人影开始舔起爪子。

 

林在范这才清醒，想起那人今天从釜山回来，昨天刚下剧组，第二天清晨就赶早班高铁回了首尔。自己是特地为了他调上六点的闹钟，梦记了一半，对方就已经call过来催自己快去洗漱了。

 

“行啊，喝汤还是喝粥？”

 

那边思考了一会儿，声音比他刚睡醒的还迷糊：“吃肉吧，你家附近那家泡菜肉饼店，我最近只吃两顿，早饭不能亏待自己。”

 

“那你车停过来吧，我们走着去。”挂断之前林在范又提了一句让他小心开车。

 

算来林在范和朴珍荣认识才一年，还没他前年新收养的三花猫Cake相处得久。要说在娱乐圈里的资历，他肯定是比朴珍荣更深的，正统电影系毕业，从初生牛犊的跟组编剧一直做到现在能与各位大导演合作的主编剧，有了不错的行业口碑，每年也有几个好成绩作品。各种是是非非见得多了，不趟浑水的原则曾让他错失过一些赚钱的机会，但现在靠自己能力也已经不再需要去攀那些乱七八糟的通天塔了。

 

去年年初的时候跟资方有一个饭局，老板说下次带个人来见他，说你那部文艺片的男主找着了。他寻思着自己只写了一半呢给您看的也只是个大概草稿，怎么就找到主演了。老板意味深长，说那小子不简单，你这回可拒绝不了。

 

林在范打开电脑搜索引擎输入了“朴珍荣”三个大字。长得……倒是不错，作为偶像出道挺干净的外貌，很适合演他笔下这种心思细腻的人，比他小五岁……这张脸颊还有些奶胖的面容真的看不出来已经二十七了。朴珍荣主演过两部偶像电视剧，去年大热的史剧里，他改变形象饰演了一位口蜜腹剑的反派世子，作为这几年窜红的演技新星，下一步当然是往电影方向发展。

 

不过他还没碰见过塞人来的，再有灵气，也得亲自过个面。

 

初见下着大雪，寒冷的冬天搭配烤肉的热气蒸腾，有肥腻的黑五花一定也要有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烧酒，人们总热衷于这种极端的碰撞。

 

朴珍荣坐在炭火架边脸被烤盘的热度烘得通红，看见推门进来的林在范，他站起来礼貌又害羞地打招呼，被钻进来的冷风吹得一激灵打了个喷嚏，有些尴尬地从包里抽了张纸擦擦鼻子，朝着他笑的时候脸蛋儿的一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就是林在范对他的初印象。

 

 

「下来！」

 

「冻！」

 

当然，现在用短短三个字的消息在他楼下喊出催命气势的也是同一个人。

 

天空没了一小时前的清亮，逐渐加厚的云层遮住了本周只出来露过一面的太阳，下雨还是会下雪林在范猜不准，作为保险，他出门前带上了鞋柜边的透明伞。朴珍荣一个人站在花坛阶上，像小孩儿玩独木桥自得其乐，沿着边儿晃晃悠悠地走，双手捧着手机，戴了半截儿手套的手指冻得通红。

 

林在范皱眉，从身后叫住他：“怎么不进来，不是有门卡？”

 

听到声音，朴珍荣没站稳索性从花坛上跳了下来，挥着手向他打招呼，嘴里哈出一口白雾：“我快要饿死了，哥再不来，我可能都要被堆成雪人了。”

 

“我倒要看看谁能往你身上堆雪。”林在范笑着。

 

温暖的躯体隔着单薄的大衣带给林在范一个结实的拥抱，朴珍荣将双手塞进林在范的羽绒服侧袋，冰冷的手指抓住他插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掰开，蜷在他的手里取暖。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幼猫，朴珍荣微笑着朝他眨眨眼松开了拥抱。

 

“不好意思没站稳，都怪地上结冰太滑了。”

 

猫是不能再养了，已经有五只了，林在范心里念叨。年纪大了实在承受不住这种撩拨，心跳的频率就在刚才都达到了130，这种若即若离的试探到底还要来多少次？

 

朴珍荣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与他相隔半米的距离并肩向早餐铺走着。林在范深叹他这三十几年白混了，赚的钱不如朴珍荣多，段位还不如人家高，心动了大半年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只想跟自己搞暧昧还是真心喜欢自己。他们中间的那层窗户纸越来越薄，林在范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忍不住捅破，只是等待他的结果是屋内的一盏明灯还是无尽黑暗他就不清楚了。

 

他盯着朴珍荣的侧脸，明明也是个年纪不小的青年了，每次却都能给他带来浓浓的少年感。

 

“珍荣啊不要减肥了，三九补一冬，要多吃点才对。”

 

朴珍荣知道他在看他，继续脚步没有回头对视：“等你把结局定了就要开机了，我不能松懈。”谈起工作又是成熟自信的神色。

 

“那这顿早饭多吃点，哥请客。”

 

语毕正好来到早点铺前，朴珍荣抬脸朝他笑，丹凤眼很漂亮，里面装着的全是亲昵，“哥这次会不会跟组呀，跟组的话天天请我吃早饭，我能把你吃穷。”

 

他们找了一桌靠里的吹不到风，坐下后林在范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道：“会的。这部本来我就想根据拍摄再改动一些内容，还得跟导演和其他编剧商量……只是这个‘尾巴’我到现在还定不下来。”他把菜单递给朴珍荣，“你看了前面的内容有没有什么想法？”

 

“嗯……我认为男主最后还是会去救那只狐狸，虽然之前都是*「唯我在此，雪落下」的意境，可他本性善良，孤僻不代表无情。”

 

“你说得对。”他点头认可。

 

林在范舀了一碗牛尾汤放在朴珍荣的跟前。他记梦的习惯已有很多年了，这个故事也是根据那些碎片拼凑出来的，朋友说故事里的男人就是他自己，梦里的情形是他独身如此长时间的一个映射。他一个人的确过得很好，但不代表他拒绝爱情，来便来，顺其自然。如今真的来了，他遇上了朴珍荣，他却像林中的火狐，如此美好又迷人，穿越浓雾在他眼前若影若现，走出雾云伸手可及它却又太容易逃走，可望而不可及。

 

他知道朴珍荣明白这个故事之于他的意义，也只有他写得出他们二人的结局。

 

 

几日不见，热搜第一名就成了朴珍荣与电影女主的绯闻。林在范点进去瞧了几眼，无非就是些宣传初期的炒作言论，只是这张朴珍荣和女生在饭桌边肩并肩自拍的配图让他有些不舒服。可说到底不舒服又能怎样，他又不是朴珍荣的男朋友，即使第二天头条爆出恋情他也没资格多说一句。

 

林在范把手机一扣打开电脑，窗外又下起了雪，不宜出门恋爱，适合埋头苦干。

 

敲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透过电脑黑屏照了眼镜子，平日不怎么需要管理就很白净的下巴上冒了颗红痘痘，经过一晚的奋斗，嘴上长了一圈小胡须，看着跟自己年龄相符，是有三十出头了。

 

他想起前不久过完生日那夜，饭局之后朴珍荣来他家通宵，说一个人住那么大一窝也太冷清了，生日不能还这么过。于是决定选一部电影一起看，可该看过的好看的喜剧他俩都一起看过了，生日的气氛又不能太沉重，朴珍荣就把《疯狂动物城》翻了出来。

 

“You know you love me.”尼克狐说。

 

真是狡猾啊。

 

狐狸真是狡猾的动物。

 

林在范看向已经倒向自己肩头的小脑袋，均匀的呼吸细微的声音，带着酥酥麻麻的质地，一下一下地勾出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处角落。好想拥抱他的身躯，好想亲吻他可人的脸庞，好想向他迈出冲破理智的最后一步，好想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

 

其实认识朴珍荣之前他对这个漂亮的男生有着诸多误解，关于他成名以及一定要来试戏这部剧男主的原因猜想，林在范承认自己是被这个圈子一起搅浑了。那个原因是什么可能并不重要，至少他现在知道了朴珍荣是个美好的男孩。在剧组也会抽空与他联络互道晚安，有时间了能坐在他家客厅和他的猫一起看一整晚的电影，看到累了倒在他肩上打小呼噜，醒来吃着他打碎蛋黄的荷包蛋，一边吐槽一边和他聊天告诉他一些自己最琐碎的日常。

 

他趴在电脑桌前做着一个又一个关于朴珍荣的美梦，梦里他卸下了伪装，露出藏匿已久的真实的姿态。他害怕孤独，甚至害怕朴珍荣有一天就突然消失了，宛如所有躲过媒体视线朋友猜测的约会都没有存在过，彻彻底底抛下他，再见就是形同陌路。

 

以手机为震源的整个电脑桌发生了“大地震”，差点儿没把林在范震出个偏头痛来。他抬手正要去接听，没控制住，一巴掌把手机拍在了地上。对方坚持打过来，折腾了一会儿林在范终于接起这个电话。

 

刚才的梦还没记下……

 

要是这个点来催工的饶不了他……

 

“还在睡呀。”是朴珍荣的声音，有楼道的回音，还有些喘。

 

“你们楼里电梯坏了，还好你就住五层，不然可要爬死我了。”

 

林在范笔笔直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电脑屏幕上照出一只长着痘的大熊猫。可现在哪还管得上三七二十一，他起身去开门。朴珍荣身着灰色的格子大衣，带着上次从他家顺走的黑框眼镜，应该是刚下飞机就赶到了这里，眼仁里还有疲倦的红血丝。温暖的笑容与平时比一点儿也不逊色，楼道里的空气钻进房间打扰室温，张开双手的拥抱出现得恰逢其时。

 

“你怎么来了？”松开手，林在范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

 

朴珍荣解下脖子里绕了一圈圈的围巾，挂在林在范身上，“就是突然想跟你澄清一些事。”他粉红的耳尖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还是什么，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我想说昨天的新闻是假的，她说她妈妈是我的粉丝，所以吃完饭就一起拍了合照。”

 

“我知道。”

 

“我还想说那天我跟你们老板吃饭，偶然间看到了这部戏的草稿……只是有你名字的封面！然后你们老板跟我讲了个大概……总之！我跟他说我很仰慕你、钦佩你，希望他一定能帮我争取到试戏的资格……

 

总之……我说了那么多……”

 

太阳的光亮照进楼道，沿着白墙，小心翼翼地来到林在范的家门前，仿佛先前所有的冰冷以及下了一整晚的鹅毛大雪都是他梦里的蒙太奇。他的目光扫到朴珍荣的发梢，微翘的发尾上有一颗冰洁透亮的雪花停留在那里，他们的距离很近，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银栗的六角形状。

 

那是最后一片雪花，很快，他就会被爱情融化。

 

林在范摘掉朴珍荣发尾的晶莹，牵着他的手，闭上眼吻住了他的唇。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林在范眼睛在笑，心脏因为刚才的吻快要跳出胸膛。

 

“你知道的，我也一样。”

 

萧瑟的风吹入山洞，但这有什么关系？狐狸与男孩紧挨着对方，在你的怀里取暖，在你的爱中入眠。

 

 p.s. 填完一个脑洞…还剩千千万万个坑。不说啦我去看恩恩了！！！

*「唯我在此，唯我在此，雪落下。」——《小林一茶俳句300》